“碰!”
整座天穹阁竟天摇地动地剧晃了一下,且发出震天巨响!
群雄刚脱出失火的虚惊中,都想不到恶变再起,只眼睁睁看着刑无任弯身扶人时,沈悲宸全身蓄满排山倒海的力量,倏然轰出石破天惊的一掌,半分不差地击中刑无任胸口!
猝不及防下,刑无任眼中杀光迸射,狂喝一声:“你为何……!”
霎时,口中喷出漫天血雾,不由自主地向后退掠,他左手拼命抵住沈悲宸右臂,企图推开对方掌力。
“你……!”
沈悲宸同时一声惊呼,满脸通红得有如烧熔的铸铁,却不松手,他右臂迸现白玉光芒,满满梵咒文自他肤下不断浮出,飘荡旋绕四周,越转越快,裹得两道庞大身影犹如发光的玉玥炮弹般,这一掌千梵灭印将刑无任重重地直推向后,火速飞撞向北堂首位!
西方霸主,指顾之间,竟成了熄灭的灰烬,消散风中!
这场剧斗历时不过半晌,其惊心动魄的程度却不下于刚才两方鏖战,只看得众人鸦雀无声、瞪着铜铃大眼,大气都来不及喘一口。
风小刀见孤焰终于安然落于身旁,忙扶住他激动道:“大哥,幸好你无恙,否则我……”
他感到自己双手冰冷,心口仍怦怦地跳,虽然恶斗的是刑无任和沈悲宸二人,但只差一点点,他就要永远失去这位大哥!
孤焰历经生死一线,又见风小刀满身风霜、眼底尽是关怀之情,他平淡的心也不禁起了波涛,既温暖又畅快,大力一揽风小刀的肩,朗笑道:“谁教我有你这么个好兄弟,连无间阎王也收不得我!”
风小刀相视而笑,终放下心中大石,一扫连日的担忧。铁桦大椅犹自嵌在石壁中,刑无任瘫坐其上,脸色灰败如土,手捂胸口不住地喘气咳血,显是受了极重的伤!“师父!”
千梵堂十几名弟子见师尊惨死,忍不住从人群中冲出放声大哭,其中大弟子抱起沈悲宸尸骨,哭喊道:“刑无任,你好狠毒的心!”
花无浪拔出长剑,挡在受重伤的刑无任身前,斥道:“休得胡来!原来你们早勾结魔界,和叛逆一路,才来暗算岛主!”
千梵堂弟子都挺起胸膛,大有慷慨赴义之势,齐声道:“我千梵堂是名门正派,正义堂堂,不会勾结妖魔!”
刑无任抚着胸口喘气道:“千梵堂若真是名门正派,又怎会受混沌刀怂恿暗算刑某?”
沈悲宸大弟子道:“我师父本是约了神鼓族的慕老爷子和……”
他回首望去,只见萧翠泷脸色苍白、沉默垂首,显然是慑于情势比人强,不敢出声,便不再寄望她,转口道:“当年师父为报答靳三爷援救恩情,曾送数十名弟子到无间习武,他们却尽数死在岛上,师父想查清这疑案,本来事情已有些眉目,你们怕事机泄露就连下毒手!”
刑无任斥道:“此事众所共鉴,公道自在人心,岂容你们胡言乱语!”
一挥手,示意无间弟子将他们全抓起来。
千梵堂弟子十分硬气,齐声大嚷道:“老天有眼,当教一切真相大白!咱们生死都追随师父!”
竟是一掌击向天灵盖,全数自尽、以死明志,看得众人心惊肉跳,暗暗佩服又不胜唏嘘。
刑无任目光微微一寒,心底升起一丝嗟叹:“沈悲宸啊,你虽与我齐名,其实武功、谋略样样不如我,但你教出了一批好弟子,却是我所不及!”
厅堂内一时静默,只余刑无任不断的咳嗽声化成一股令人不安的诡谲气氛,群豪面面相觑,心中都十分忐忑。
花无浪差人收拾善后,风小刀便把江无息首级一并交予他。
过得许久,刑无任调息稍复,勉强起身,先向群豪敬酒陪罪,又对风小刀举杯道:“风师弟!师兄需郑重向你赔罪,混沌刀潜匿无间多年,我头眼昏花、不辨忠奸,以至老三身亡,还累你受冤枉,这杯水酒实不足以洗涤刑某罪愆。”
风小刀回酒道:“岛主不必介怀,小刀受冤枉事小,恶人伏诛,总算可慰靳师兄在天之灵。”
群豪见无间、无欲终言归于好,都心中欢喜,纷然喝彩。
刑无任又举酒道:“这第二杯,是我代众人敬你以德报怨,若非你识破叛贼诡计、通风报信,又相救常脉弟子,咱们能否安然在此,也未可知。魔军即将来攻,我身负重伤,无间实值危急存亡之秋,有一事请你答允、切莫推辞……”
他环目一扫,缓缓沉声道:“我今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,立风师弟为我无间之主的继承人,这次除魔战役,若刑某不幸身亡,我无间弟子当唯命所遵,不得异议!咳咳咳!”
语毕,他颓然一坐又不断咳了起来。除了孤焰,所有人都十分意外,无间弟子见师父伤势不轻,又郑重地安排传人,似乎自料在这场除魔战役中生途渺茫,都心生不祥,再思及方才血战,战友死伤无数,更是凄然垂首、士气低落。
风小刀和君无言愕然地互望一眼,若风小刀接受此令,又于魔军来攻后立刻反手杀向刑无任,不论成功与否,只会落得一个贪权夺位的骂名,更是枉顾信义之人。
风小刀想君无言立场相同,不能推举,宋燕参与逆反,宋无拓自也无望接位,只得推辞道:“小刀并非无间弟子,且我无欲派总以清心寡欲、隐逸湖海为宗旨,岛主厚爱,小刀感怀,却万不能接受,无间多有能人,花师兄实比我更合适。”
风小刀不推举排名第二的君无言,却举荐第四的花无浪,听在刑无任耳里,无疑地已曝露他将和君无言连手谋反!
刑无任脸色一沉,冷然道:“你修习我七绝剑法,早已入我无间门下,否则刑某早该毙了你!三无本是一家,我无间今日遭逢大难,多折能手又四分五裂,你却袖手不理,令成千师兄弟陷于危厄,难道这就是若水师伯所教的清心寡欲?”
他早已摸清风小刀的性子,几句话已可使其哑口无言。
花无浪本无意接位,又深知刑无任,忙推辞道:“我生性浪荡,若门中有事,老是让弟子往红姑娘的香被窝里逮人,成何体统?不成!不成!”
此时云水天来报,所有叛逆俱已缚绑,静候广场处置。
刑无任当即起身出去,众人紧随在后,只见平台上垂首而跪一排领头的无间弟子,当中有宋燕、曾雷庭、戚无秀、邝无音、古无叶,平台下连同其他门派,尚缚有千余人绵延成片,人人苍白死寂的脸比月光还清冷。
刑无任昂首对空长叹道:“『天发杀机,移星易宿;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;人发杀机,天地反复』,今日乃人手造孽,夫复何言!难道我中州黎民真避不过魔祸大劫?”